外科医生,没受过伤害,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成熟?
外科医生,被誉为“刀尖上的舞者”,看似潇洒优雅风度翩翩,实则危机四伏险象环生,不仅有风险,而且有危险。
有风险,是因为有意外、失败、甚至功亏一篑的可能;有危险,是因为切切实实可能会受到伤害。
就像,每个大人都是从孩童跌跌撞撞地长大,每个外科医生都是从医学生磕磕绊绊地过来,经历过曲折,经受过伤害,才一天天变得稳重,才一点点逐渐成熟。
外科医生,最有深度的是大脑,最为灵活的是双手。
扒、按、刨、挡、拉,切、割、挑、刺、缝,外科医生的思想通过双手灵巧准确地表达出来,演绎着手到病除,治病救人的精彩故事。
外科医生很爱惜双手,因为手是外科医生与病魔斗争的武器,也是外科医生谋生立命的工具。手伤了破了,外科医生就不好做手术;手断了折了,外科医生的职业生涯也可能随之夭折。
我曾经很喜欢溜冰,但是因为以前学溜冰的时候,被狠狠地摔过,后来当了外科医生就再也没进过溜冰场,怕一不小心,手受伤了没法上手术影响工作。
我有段时间还爱打篮球,但是技术不好,拼抢的时候被推倒在地,手蹭破了一层皮,手腕也差点扭伤,后来当了外科医生后,也再没怎么进过篮球场。
我热爱外科医生的工作,也用心地保护自己的双手,但是,不管怎么爱惜,不管如何保护,手还是免不了受伤,而且有时就在手术台上。
刀割、针刺,我相信,每一个有点资历的外科医生,没有不深受此“二货”伤害的!
刀割伤,往往是在器械传递的时候不小心的划伤,有时也会发生误把刀刃当作刀柄直接抓持导致的割伤。针刺伤,有器械传递时的无意伤,也有把自己的双手当作病人的身体进行缝合的有意伤。(我还是黄花闺女,你要对我负责!)
记得,有一次,在给病人腹壁作减张缝合时,为了避免长长的减张线缝针缝穿病人的腹膜误伤内脏,我把左手挡在病人的肠管表面。谁料,病人的腹壁肌肉过薄,锐利的三角缝针透过病人的腹壁后直接扎进了我垫在下方的手指。那钻心的疼痛,让我真正见识了三角针的厉害。此后,但凡要用减张缝线的时候,我都会提醒台上的医生、护士们一定要小心,别缝深伤了病人,别大意伤了自己。
但是,如果要说疼痛的厉害程度,其实手术刀伤、缝针伤都不算什么,最厉害的是电刀的烧灼伤。
我原来以为我们最需要谨慎小心的是三角针,直到有一次,我被电刀烫伤后,才醒悟,以前的自己太单纯,被经历限制了想象力。
很多年前,有一次,做开腹直肠手术。我当助手,站在病人右侧;上级医生操刀,站在病人左侧。因为病人骨盆狭窄,直肠系膜肥胖,暴露极其困难。游离盆底时,为了显露视野,我右手持直角拉钩牵拉暴露前方,左手牵拉刨压直肠系膜暴露侧方。由于术野很狭小,在暴露到位后,我把头让到一侧,以免影响主刀医生的观察。
就在我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全神贯注地拉钩显露时,突然觉得左手像被火烤焦一样透彻心扉地痛,我赶忙缩手,但显然为时已晚。左手食指被上级医生的高频电刀烧灼出一个深深的洞,手套自然已经洞穿,灼伤处的皮肤肌肉也已经干枯焦黄。
那一次,刷新了我对疼痛的认知。
比起电刀的烧灼痛,锐器的切割痛真的不算什么!不仅是疼痛的程度不可同日而语,伤口愈合的困难程度也不在一个级别。一般锐器伤,如果保养得当,伤口三五天后应无大碍;但电刀伤,整整近两周,伤口才结痂,而且,时不时,夜半睡觉的时候还会因手指干烤似的疼痛从梦中惊醒。
当然,当外科医生,容易受伤的不只是手指,还有眼睛。
眼睛受伤,不是通常意义上打架斗殴那种暴力伤,而是患者的组织或体液飞溅入眼,污染眼睛。
血液喷溅入眼是最常见的原因,但也有比这个更恶心的。
记得有一次我给一位坐骨结节囊肿的患者做手术。病人取截石位,我坐在他两腿之间,脸朝会阴,直面臀部包块。
就在我全神贯注的进行肿块的游离操作时,张力超高的囊肿因为瞬间的挤压突然爆裂。
一霎那,因为感染散发着恶臭的液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我的颜面部扑来。躲无可躲,避无可避,就那样,被喷洒的满脸都是。
脸上带着口罩,嘴巴鼻子无碍;戴着眼镜,镜片也遭了殃;可恶的是,有些液体和组织居然会拐弯一样越过镜片直接喷进了眼睛。
那一刻的酸爽无与伦比,比生吞了一只活苍蝇还让人恶心。
但是,比起我的恶心体验,有个医生兄弟的经历听起来更惊心动魄。
有个外科兄弟告诉我,有一次他给一例急腹症病人做急诊手术,做手术时不小心,病人的血液溅进了他的眼睛,他当时没太在意,用清水冲了一下又继续做手术。
第二天,病人的输血九项结果出来,那个病人居然是HIV(人类免疫缺陷病毒,即艾滋病)阳性!病人没有如实告知医生病情,医院检验科当时也出不来结果。得知这个消息后,他的魂都吓掉半边,赶紧跑到疾控中心去开药。
好在经过那么多年的观察和检测,没有发现问题,他和家人才放了心。
因为手术过程当中,眼睛容易被病人的体液和组织污染,有人建议外科医生做手术时常规戴护目镜,这样保护效果会好得多。
当然,如果从保护和安全的角度出发,戴护目镜自然要好得多;但是戴与不戴,舒适性和感觉是迥然不同,我相信,很多人应该都能理解。
况且,戴护目镜,只能保护眼睛,身体其他地方呢?
最容易被玷污的是下身!尤其当术中出血量比较大,或组织渗出较多的时候,稍有不慎,紧贴手术台的下身的手术衣,甚至内裤就会被浸湿。(外科医生的内裤,你不知道的那些秘密 ……)
内裤被病人体液污染,有些外科医生会觉得“脏”,就把内裤一丢了之。因为经常丢内裤,有人就会在更衣室衣柜中常年放些内裤,以备不时之需,免得丢了内裤后,被迫挂空挡。
除了前半身容易“受伤”,有时后半身也会受伤。
有一次我在专心做手术的时候,突然后背传来针刺样地疼痛。我回头,看到一个俏丽漂亮的手术室护士拿着巾钳得意地在我眼前晃动,“看你还在不在我背后说我坏话?”
我赶紧求饶,“我哪儿是说你坏话,我说你前突后翘,是夸你身材好,是在表扬你哦!”
当然,这种虽然被巾钳夹得刺痛,其实不应该算是受伤;因为,被手术室美小护“欺负”“打骂”,是一种享受,痛在躯体,甜在心间。
真正的受伤,应该是那种让人觉得身心俱疲,心比身痛的伤!
当外科医生,谁未曾遇到,历尽千辛万苦冒着巨大风险承受巨大压力为患者施行了手术,患者不仅不理解体谅,还嫌费用太高要求医生减免费用,或者因为一点小问题就寻衅滋事,甚至倒打一耙把医生告上法庭?
那种让人失望、绝望的心痛,对外科医生来说,才是真正的伤害!
而外科医生,也在一日日临床的摸爬滚打中逐渐长大,在一次次伤害的刺激磨砺中茁壮成长。
不经历风雨,怎么见彩虹。
一个外科医生,在目睹了人世间的友爱温情后变得心灵柔软,在经历了各式样的冷酷伤害后变得意志坚定!技术精湛,沉着冷静,心胸宽广,大方稳重!
这就是成熟!
(原创文章,春哥出品,欢迎大家转发、转载!)